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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有一段時間,網絡流傳著這樣的主題:「你知道視力1.0和0.1的世界相差多遠嗎?」
從上面的圖片,我們可以看到:
對於視力1.0(無近視度數)的人來說,即使是遠方的物件,也能夠清楚看到形狀。
但對於視力只有0.1的人來說,一切都是模糊的,更別說看清上面的字了。
現在想像一下,當你視力值只有0.1時,你要怎樣看到黑板上的字?你要怎樣看教學書?你要怎樣做功課和考試?
相信大家都能夠想到,對於一個視障人士來說,要跟其他人一樣正常上課,是非常非常非常困難的。
而今天的訪談對象Christine就是一位視障人士。
Christine 患上了白化症,所以出現了弱視及畏光等問題。但是,因著她的意志力和勇氣,所以不僅能夠照樣上課,甚至名列前茅。
大家都十分佩服她的勇氣,甚至為她貼上了「勇敢積極」的標籤,她自己也因而對自己有著很高的期待。
但是,原來這種「正面的期望」,反而成了一種壓力,甚至令她出現了抑鬱症⋯⋯
到底她的經歷是怎麼樣?如果想知道的話,就一起來看看她的故事吧!
如果大家準備好的話,那我們就開始吧!
註 1:《Fairy’s Heart 情緒病訪談》是一個合作訪談系列,所有內容全部都經過受訪對象本人的准許才會刊出。至於文章到底會宣揚一個怎樣的訊息,主要視乎患者本人的需求和目標,並不代表 Ally 本人或 Fairy’s Heart 的觀點。
註 2:Fairy’s Heart 的文章主要是作為知識分享用途,絕對不可以取代專業人士的意見。因此,請不要根據文章內容作出任何醫療決定(例如自我診斷、自行停藥等等),並改為向專業人士求助。
Trigger Warning:此文章將提及非常沉重的內容(包括抑鬱症、自殺、自殘等等)。如果現時的心理健康不好、患有嚴重情緒病、情緒容易受到他人影響,或有相關的創傷的話,請切勿切勿繼續看下去。聽我說,這世上沒有甚麼比self-care更加重要了,不要因為看這篇文章而影響自己的心理健康,這是不值得的,知道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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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錄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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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ristine 的故事

巴拿馬San Blas 族的印第安人,習慣將白化症患者稱為「月亮的孩子」。
他們之所以會這樣形容,是因為白化症患者有弱視、眼球震顫和畏光等等的問題,所以只有當月亮高高掛在天上的時候,患者才會覺得舒服自在。
因著這些問題,很多患者很難長時間專注地閱讀和寫字,也不容易看到黑板或投影屏上的字。部份白化症患者甚至無法就讀主流學校,而需要在視障學校接受特殊教育。
但是,有些人憑著努力和堅持,卻能跟正常人一樣生活,甚至取得比其他人更優秀的成就。
而 Christine 就是這樣的一個「視障勇士」。
「視障勇士」這個身份,是鼓勵還是壓力?

從小到大,Christine 就被大家貼上了「勇敢積極」的標籤。
因為有著視障人士的身份,所以Christine總是覺得自己必須要「證明」自己的能力,而且她對自己要求很高,覺得自己要做得比別人還要好。
Christine說:
「唸書以後,我總是要求自己的成績必須在一定的水準,也爭取擔任幹部,參與許多社團及校隊,參加或舉辦營隊,參與公益活動等等,生活很忙也很充實。」
「但同時我也是個完美主義者,我總會要求自己每件事都必須盡善盡美,也因此給自己非常多壓力,甚至是一定透支自己的體力視力,一直到我發病以前都是如此。」
而因為Christine有著這個特殊的疾病,所以也常常接受人物專訪。
這些訪問經常要塑造她「正向積極」的一面,所以她覺得自己就是得拼命強顏歡笑,就為了迎合這個社會的「期待」。
因為這個社會喜歡看的就是「勵志故事」,不是嗎?
但是,當她長期對自己有這種期待時,她卻不禁開始想:「如果有一天我沒有那麼厲害了,那些喜歡我的人還會喜歡我嗎?他們喜歡的是『我』嗎?還是我的能力?」
(Ally: 如果你也有完美主義的問題,可以看看《給成就焦慮症患者(及完美主義者)的五個忠告(上)》)
有時候這種正面的聲音,反而會有反效果

久而久之,Christine 開始感受了不少壓力,也對這種正面聲音產生了懷疑。
首先,因為身邊人已經習慣了Christine是一個「樂觀」的人了,所以她也感覺自己必須要無時無刻都保持積極。
用她的話說:
「第一,你身旁的每個人都彷彿很欣賞,也很習慣你的勇敢和樂觀。甚至他們會期待看到你積極的解決問題,感覺你一切的價值都是建立在『態度』上,正面標籤是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,而當它不再是,你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完整。 」
「就是所謂的『優勝者包袱』吧!想像一下你是個十連勝的運動員,面對比賽的壓力肯定是不同的,你的失敗可能讓支持你的人失望,甚至不確定他們失望之後是否繼續支持你。」
此外,她也開始覺得那些看似給予正面評價的人,其實是在消費她作為「視障人士」的身份。
「第二,我會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題,並不是所有『弱勢』的成功都特別了不得,畢竟真正決定成敗的是你面對困難的心態,而非取決於造成困難的原因。 」
「雖然我們遇見的困難的確是『特別』的,但總覺得楷模的背後是被過分放大了的傷疤,不曉得是不是真看見了我們的付出,又或者是貓哭耗子…假慈悲… 」
「我常常會覺得『我們的生命不是用來激勵你的』,那些一篇篇的勵志文章,總感覺不出是否真看見了成功背後的努力,或只是在消費我們的身份大做文章。」
而這些壓力開始在Christine的內心積累,直到她高中的時候,終於全面爆發。
(ALLY:我也試過將自己的價值與能力掛鈎,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看看《我的九年情緒病故事(一):病發之前》)
高中時出現學業壓力

在高中的時候,Christine 進入了一所競爭很大的學校,加上正如之前所說,她對自己的要求相當高,所以她開始非常認真地學習,希望能考進一所好的大學。
誰知道,在高二的時候,她就出現了不少身體徵狀。
Christine說:「我開始沒辦法睡覺和吃飯,還會一直嘔吐、心悸和頭痛。」
當然,就跟大部份人一樣,她一開始以為自己肯定是患上了身體疾病了,所以她跑了好多科(例如腸胃科、心臟科、神經內科等等)。
可是,醫生要嘛就說這只是小毛病,要嘛就看不出所以然,根本沒有人看出來是情緒病的先兆。
不知道發生甚麼事的Christine,唯有繼續照常生活下去,誰知道沒多久之後,其他徵狀也出現了。
(Ally: 如果你懷疑自己有情緒病,但又不知道怎樣應對的話,請看《給情緒病新患者的工具包【PART 1】:我懷疑自己可能有情緒病,到底我該怎麼做?(一篇教你怎樣分析自己、認識情緒病及找專業人士求診)》)
Christine 開始無法好好上學

Christine一向都是成績優秀的學生,所以學校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一個需要逃離的地方。
可是,自從她出現情緒病徵狀之後,她發現自己開始不停地需要請假。
Christine說:「請假的原因有很多,有可能是身體不舒服,有可能是前一晚大失眠早上無法起床,也有可能是情緒不好。」
可是隨著請假次數越來越多,她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忍受上課,甚至開始對課室產生恐懼。
「我的請假節數開始越來越多,課程進度越來越跟不上,坐在課堂裡我卻好像在另一個世界,沒一個聽得懂的地方,那種挫折的感覺很令人退縮。」
「情緒的起伏讓我非常焦躁,所以很難好好坐在位子上,一個上午的時間感覺好像一個月一樣。 」
同時,她開始對人群也產生恐懼。
「我當時非常抗拒接觸人群,因為人群莫名的給我很多壓力,我很焦慮能不能正常的與人應對進退,很擔心被別人看到脆弱的自己,很害怕說不好的話害身旁的人心寒。」
因為Christine承受了各種情緒壓力,再加上經常請假的緣故,最終Christine的成績一落千丈,成績直接掉到班上倒數第二名。
(Ally: 如果想要了解完美主義可能帶來的焦慮感,可以看看《成就焦慮》)
Christine 不想看醫生

其實在這個時候,Christine的徵狀已經相當明顯了,絕對需要接受專業人士的幫助。
但是,Christine卻對此感到十分抗拒。
原因有很多,但其中一個是家人的態度。
Christine來自一個非常傳統的家庭,他們覺得情緒病就是神經病,所以對情緒病人半點好印象都沒有。
加上她身邊又有好多負面例子,例如她家正對面的鄰居,因為精神病神智不清,作奸犯科常常進出派出所,所以家人以為情緒病人全部都是那般模樣。
更甚者,之前 Christine 的一位長輩也患上了重度抑鬱症,結果在他發病之後,整個家族跟他的關係都變得不好了。
看著這樣的前車之鑑,Christine不得不擔心要是尋求醫生的話,會為她帶來怎樣的負面後果。
Christine說:「我其實很擔心他們會像對他一樣對我。」
還好,在身邊老師的鼓勵下,她最後選擇了去見心理師,也算踏出了治療的第一步。
(如果想知道怎樣跟家人開口說自己有情緒病,請看《給情緒病新患者的工具包 【PART 3】:如何適應患上情緒病後的新生活?(告訴身邊人自己有情緒病、如何獲最佳治療成果、增加復元成功機會)》)
與家人的關係變差

可惜,她身邊人並不是個個都理解。
原本Christine其實來自一個很有愛的家庭,即使有著視障問題,但是大家關係都不錯:
「我生活在一個十一口人的大家庭,父母一起經營洗衣店,我和父母的感情很好,雖然經濟不是特別寬裕但其實生活都沒問題。」
可惜,自從出現抑鬱症之後,她與家人的關係急轉直下,尤其她跟爸爸的關係,簡直可以說是直接降到冰點。
「他們會跟我說,你這樣讀什麼書啊?每天在家像什麼話!」
「甚至告訴我說,鄰居看到會議論的!」
其中有一次Christine特別印象深刻的,是爸爸突然把她叫進房間,然後很生氣地說:
「醫生都是為了要賺錢才跟你說那些,心理師什麼的都是屁,你自己不好好努力,我們說的話都不聽,就只會一直拿錢去給他們,你這樣絕對不會好我保證!」
當下Christine一句話都沒有說,但其實內心痛得像被人刺了一刀一樣。
(想了解怎樣支持有情緒病的身邊人?請看《如何安慰情緒病/精神病人:五個簡單步驟》)
Christine開始感覺自己一個負累

曾幾何時,Christine是大家心目中「陽光正面」的人生楷模,人人都佩服她能夠永遠用積極的態度面對人生。
現在的她,卻開始成為了一個總是需要向別人傾訴的人,從一個榜樣變成一個負累。
因為Christine陷入抑鬱的情緒裡面,所以開始不停地苛求他人去聆聽她的情緒,甚至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,有時候還會把內心的痛苦發洩到他人身上。
用Christine的話說:「很多時候瀕死的人掙扎總是最劇烈的,成為浮木的人自然也首當其衝。」
一開始的時候,身邊有不少熱心的人願意幫忙,但沒多久之後,卻因為無法忍受她的態度,一個個決定離開:
「我那時候常常無禮的發訊息,打電話,又或者要求見面,只為了要別人聽我說,陪我,幫我想辦法,但我似乎不曾真正的關心過他們的心情,我也並不知道在我抱怨的同時他們是否也正承受著什麼⋯⋯」
「記得我很低潮的一天對朋友發脾氣,他說:『你的情緒我沒辦法幫你處理,你必須靠你自己。』」
「我也記得一位長輩曾跟我說:『在你要求別人聽你說,懂你關心你的同時,你是否也關心過他們最近過得好不好,有沒有什麼心事?』」
她知道面對著她這種情緒化的行徑,厭煩、無力和厭惡都是人之常情,所以她無法怪責其他人的離開。
所以,她只好把所有過錯怪在自己身上,甚至覺得離開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。
(如果想了解其他抑鬱症病人的故事,可以查看【抑鬱症】標籤)
Christine選擇自殺

在Christine的日記中,她寫了一行字:「孤獨是很可怕的,特別是當你知道這件事是你一手造成的。」
Christine知道身邊人都是普通人,他們已經用盡了他們能想到的一切幫助她,只是她一直推開別人而已。
加上這麼多年來,她覺得社會已經很理解她了,她卻現在有著這種讓人厭惡的態度,從這個角度看,她有甚麼資格還需要別人更多的付出呢?
她說:「我欠了這個社會太多,多到我不知道要怎麼還…且我認為我並不是一個夠格的接受者,因為你們一次又一次的真心誠意,換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心灰意冷⋯⋯」
於是,她吞了身邊全部的安眠藥,想說用她的死亡去終止這個惡性循環。
(如果想知道身邊人出現自殺念頭,應該怎樣處理,可以看看《身邊人想要自殺,我該怎麼做?看看你有沒有陷入這五個常見誤區》)
高三時Christine 開始幻聽

還好,因為Christine吞的安眠藥不夠多,並沒有造成性命危險。
不過,這件事把Christine的老師嚇了一大跳,所以就建議了Christine去看精神科醫生,於是Christine開始了服用藥物。
同時,Christine因為無法忍受家裡的環境,也所以決定了從家裡搬出去,讓自己有一定私人空間去處理情緒。
雖然以上的措施對Christine有一定幫助,但因為那時候Christine已經進入高三了,所以升學壓力非常大,所以病情依然繼續惡化。
其中一個比較明顯的徵狀,就是她出現了幻聽問題。
「一開始的時候,我會聽到例如房屋快要塌下來的聲音,或是不存在的狗吠,但我住的地方其實沒有狗,所以就開始知道有點奇怪了。」
一開始的時候,Christine只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,但後來幻聽開始變得越來越具體,甚至變成了一個人物——「小櫻」。
Christine 遇上「小櫻」

小櫻是一個以幻聽形式出現的人物,那時候她覺得只有小櫻最懂她:
「一開始我能跟她對話,她會在我低潮的時候安慰我陪我,所以我很信任她。」
「但是,後來她開始會告訴我樓上的鄰居打算對我不好,或是別去學校之類的話。」
「身邊的朋友非常擔心,一直跟我說如果小櫻出現,就馬上打給她,千萬不要跟小櫻說話。」
「我一開始不懂為什麼,我想說她能讓我比較舒服有什麼不好嗎?直到後來她開始叫我把自己孤立起來,叫我不要和鄰居互動不要去學校,這時候我才覺得怪怪的。」
還好,那個時候有朋友願意陪伴Christine,所以她並沒有依賴小櫻的陪伴,也總算慢慢走出小櫻的影響。
再次企圖自殺

雖然Christine升上了高三,但因為她的狀態實在太過惡劣,所以根本無法繼續上學。
跟之前一樣,她也開始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別人的負擔。
雖然身邊的好朋友願意陪伴她,但是她覺得一直打擾人家很不好,也感到十分愧疚。
她也曾經聯絡過跟她很要好的同學或師長,卻發現大家都會躲避,雖然她可以理解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,但也會覺得自己就是負累。
久而久之,她開始覺得:「那我的存在就是問題的根源,我的消失就是一切的解方。」
於是,自殺好像又成了最好的解決方案。
還好,這次她也有被救回來,但因為她的病情已經構成生命安全問題,所以她就被送到某醫學中心了。
送院後病情開始轉好

在醫學中心裡面生活,當然其實還是有很多缺點的——隱私完全沒有、醫生護士不會真的願意關心自己、手機還被沒收了⋯⋯
但是,從好的角度說,最少調藥非常方便,而且她幾乎每天都會見到醫師,效率非常好。
而且因為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,所以其實也不會有太大外來的壓力,也算給了她一個喘息的空間。
過了大概一個月左右,她的病情終於慢慢穩定下來,醫生也讓她出院了。
出院之後,很神奇地她的狀態慢慢地漸入佳境,還能夠好好的準備大考,也能夠強迫自己按照正常的作息生活。
在Christine的努力之下,加上她的任課老師幫她了一對一對補課,她大考的成績非常不錯,還成功考入了心目中的第一志願。
最後,因為心理師覺得她的狀態穩定了,她跟心理師結束了會談,也再沒有看醫生了。
就這樣,她的抑鬱症故事就這樣劃上句號了。
(Ally:如果想知道精神病房是怎樣的,請看《【Fairy’s Heart 問答】你知道住在精神病房的感覺是怎樣嗎?精神病人來解答18條常見問題(誰需要住院?每天做甚麼?患者有人權嗎?)》)
身邊人力量的重要性

這個故事有了happy ending,相信大家看的時候都覺得十分感動。
但是,我想很多人可能都想知道:其實Christine是怎樣復元的呢?
當然,Christine 之所以會好起來,主要是靠她本身的堅強意志,以及專業人士提供的治療。
可是除了這些以外,其實患者身邊那些真正願意關心和幫助他們的人,往往也是復元的重要關鍵。
那麼,在Christine的生命當中,這些人到底是誰呢?
班導T

記得一開始 Christine 是不想接受治療的嗎?
她之所以會願意改變主意,一個非常重要的關鍵人物就是班導T。
Christine說:
「我真的要很感謝我的班導T,那個時候我沒辦法進班級,她幾乎天天花時間和我談話,一二十分鐘,甚至一兩個小時。」
「她告訴我如果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知道這件事,她可以幫我申請校內的心理師,我們先在學校試試看,終於令我願意嘗試接受治療。」
比方說,在 Christine 無法進課室之後,曾經面對著必須休學的壓力,這時候也是T幫忙跟學校及家長周旋,讓Christine可以繼續學業:
「T跟我說,她知道高中很痛苦,但倘若我休學就要再經歷一次,所以她願意幫我協調學校,讓我可以請這麼多假但不休學,也願意幫我協調我的任課老師們,在我狀態好一些返校的時候,一對一幫我補進度。」
此外,T為她想了一個解決方案,就是讓Christine照樣每天上學,但是只需要留在輔導室,不用面對她害怕的人群和課室。
「有一天我真的受不了了,午休的時間一個人在學校的中庭大哭,T知道以後她問我如果獨處會不會讓我舒服點,於是她去幫我協調學校。」
「後來有超過一個月的時間,我去學校就待在輔導室的晤談間裡休息,一個人在裡面一整天,只有跟老師約上課的時候才單獨上課,或是有問題的時候去找人談談。 」
這樣一來,Christine 就可以不用面對請假的壓力,不用因為不上課而影響成績及出席率;另一方面,她因為依然需要出門,也沒有那麼容易跟社會脫節,在學校還可以隨時找T傾訴。
雖然班導T並不能提供專業治療,但是她對Christine的關心和愛護,確實讓Christine找到勇氣繼續堅持下去。
(如果想了解輔導老師及其他學校人員的重要性,請看《【Fairy’s Heart 問答】輔導老師是輔導員還是老師?輔導老師來回答11條常見問題》)
心理師H

另外一個對她有著重大幫助的人,就是心理師H。
Christine說:
「H真的很用心,常常能從我的小動作看出我的情緒,而且她也很有耐心,我一開始去諮商的時候不太願意說,她會很願意等我或陪我做一些我想做的事。」
除了本身的專業素養非常好之外,心理師H也額外為Christine做了很多:
「我記得我去諮商沒多久,我媽媽就嫌太貴要我放棄,是H主動去跟諮商所協議,減少她收的鐘點費,讓我的收費便宜了三分之一。」
「或是在我很低潮的時候,她會願意陪我一次談兩三個小時,談到諮商所也關門了我們才離開。」
「還有一次是我在學校的個案會議,她其實不是我們學校的心理師,但她自願撥空來參加,來替我和那些誤會我的人談談。」
能夠遇到這樣願意支持自己的人,給了她很多動力去面對一切困難:
「我記得那時候她跟我說:『下禮拜還要看的你喔!』就是這句話讓我一個禮拜努力的不要傷害自己,下星期才能準時去見她。」
對於一個情緒病人來說,遇到一個不合適的專業人士,不僅無法幫助復元,還容易受到傷害;但如果能夠遇到一個懂自己的人,一切卻能事半功倍。
(Ally: 想知道如何選擇適合自己的專業人士?請看《給情緒病新患者的工具包 【PART 2】:情緒病人可以怎樣尋找適合自己的治療及自療方法?(臨床心理學家、精神科醫生、公立醫院、家庭醫生、社工、自助練習、輔導員 )》)
朋友V

在患上情緒病之後,曾經人緣很好的Christine,發現身邊能支持自己的人變得很少。
在Christine獨居的時候,常常打電話跟朋友訴苦,一開始大家都很關心,但久了就會發現大家開始用各種理由推脫。
還好,這時候她遇到一個好朋友——抑鬱症過來人V。
「這段時間她陪我很多,我常常打電話給她,她都會耐心聽我說,也願意騎好幾公里的機車陪我去見醫師再帶我回家。」
「我常常晚上十一二點心情不好打電話給她,她每次都會接我電話,最重要的是她完全接納我的狀態,不會責備或怪罪我。」
而之後出現了幻聽之後,朋友V因為這方面的經驗,所以也一直努力幫助Christine,例如說她試過有用的方法,也苦勸她不要依賴幻聽:
「V說她說如果我是需要小櫻的理解和陪伴,她也願意做這件事,只要我不要回應小櫻就好。」
「我還為了這件事跟她吵過架,我說有人陪伴有甚麼不好,但她卻說:『那你得確定你依賴的真的是一個人,不是嗎?』」
就是因為有這個同路人陪伴,所以每當Christine想要傷害自己時,就會想到還可以找她,就讓她覺得也許還有希望,所以就再一點點地堅持下去。
(如果想要了解怎樣支持患上情緒病的親友,請看看《【Fairy’s Heart 影片】安慰情緒病人的四個常見錯誤》)
近況

現在的Christine已經成功考進大學,生活過得相當充實,當大眾提起她時,依然是人人口中的「勵志楷模」。
只有Christine和陪她經歷過這一切的人才知道,這世上哪有甚麼勵志童話故事,只是我們選擇性地看了別人的光明面,卻不知道對方背後付出了多少血汗淚。
而經歷了情緒病之後,Christine更加深深地感覺到不同類型的疾病患者之間的差別:
「我覺得這個社會好奇怪,因為其實我同時是一個視障者,明明都是生病,我和他們談身體的時候大家都能理解,和他們談情緒的時候就完全不是這麼回事。」
曾經的Christine只要告訴身旁的人,她可能有看不清楚、畏光等等狀況的時候,別人都很願意去理解,也願意為她做一些調整。
但當她是以一個抑鬱症患者的身份出現的時候,這個狀態好像就變成是她『自找』的,在他們的認知裡這是『她自己的』問題,別人無需要理解和幫助。
Christine不禁看出其中的諷刺之處:
「他們不會叫我想辦法看到我看不到的東西,但他們會叫我想辦法克服自己的情緒。」
「他們對我努力克服視障的行為,定義為『勇敢樂觀積極』,但他們對我努力克服情緒病的行為,卻看作『天經地義,本來就應該這樣』。」
「我有時候又常常覺得,明明都是生病,都不是自己願意的,但這個社會的接納真的差好多。」
我總結了一句:「情緒病患者和視障人士,一個是常常被歧視,一個是常常被消費。」
Christine大笑,說:「中肯的我不知怎麼附和!」
(如果想要了解復元對不同人的定義的話,請看《情緒病人真的有「病好」的一天嗎?也許這並不是患者的目標!(介紹個人復元及10個重要元素)》)
Christine給大家的話

最後,我循例讓 Christine 給其他病友一句鼓勵的話。
因為不想這些「鼓勵話」反而變得刺耳,所以她思考了很久,最後小心翼翼地給了一段話:
「如果情緒病的朋友捎來求救的訊息,希望你能站在他回頭看得見的地方,這可能是他鼓起所有的勇氣做出的努力;如果你正在努力的求救,你是非常非常勇敢的,但別忘了無論發生什麼事,一定要好好愛自己。」